◎陳清白 律師
音樂鬼才劉家昌先生剛於十二月二日因癌症過世，不料才相隔兩天，愛情文藝作家瓊瑤女士，也傳出在其淡水的家中輕生的消息。這兩位文化界的大師，才情過人，一生創作無數，他們的作品，在華人世界裡，享譽半世紀，其中，對於男女情愛的描寫，不但伴隨著我們這一代人渡過了迷惘苦澀的青春，也讓我們在鬱悶無聊的生活裡，嚮往著無限美麗的愛情。
劉家昌寫的歌，雖然談不上偉大磅薄，但旋律優美、支支動聽，傳唱遐邇，幾乎每個人都能琅琅上口。而瓊瑤的愛情小說，或許也算不上經典，但她那超脫現實的夢幻情節，和刻骨銘心的愛恨情仇，配上劉家昌婉轉悠揚的音樂，確實打動了不少凡心，讓人如怨如慕，如痴如醉，深陷其中。
我想，能寫出那樣的歌曲和小說的人，應該都是心思細膩、感情豐沛的人吧！古人有謂：「聖人忘情，最下不及情，情之所鍾，正在我輩。」正因為他們都是「我輩」，而不是對感情忘乎所以的「聖人」，也不是渾然不解風情的「下愚」，所以他們的愛情故事，才會和他們的作品一樣，那麼的多彩多姿，引人側目。
先來說說劉家昌
劉家昌共有兩段婚姻。第一任妻子是第一屆的金馬獎影后，也是著名的舞蹈家江青。江青出身書香門第，從小學習舞蹈，儀態優雅，面容姣好，是大導演李翰祥所籌組的國聯電影公司旗下的演員。國聯公司有五大美女，人稱「國聯五鳳」，分別是江青、汪玲、鈕方雨、李登惠和甄珍。江青二十歲那年，因為主演瓊瑤小說所改編的電影「幾度夕陽紅」而獲得金馬獎最佳女主角。劉家昌大江青三歲，最初喜歡上的女孩不是江青而是甄珍。甄珍本名章家珍，祖籍浙江杭州，是道道地地的江南美女，十六歲時參加國聯電影公司的新人選拔，從三千七百多人之中脫穎而出，李翰祥認為她是甄試中的珍寶，因此幫她取了個藝名叫「甄珍」。
據說，劉家昌在某個場合看了甄珍一眼，就認定她是他未來的老婆，於是春心大動，展開追求。劉家昌追女孩子的方法很特別，特別到女孩子一點被追求的感覺都沒有，結果當然沒追到手。沒想到因為甄珍的一句話，劉家昌賭氣改追江青。那時候的江青已經是個大明星，而劉家昌還名不見經傳，但因江青喜歡舞蹈，不習慣日夜顛倒的拍戲生活，想要回歸正常，為自己找個溫暖的家，因此，劉家昌撿了個大便宜，毫不費力的，只請了她一碗牛肉麵，外加一枚八十元台幣的戒指，江青就嫁給了這個窮小子。到底甄珍講了什麼話讓劉家昌放棄追求她？具體內容不得而知，有興趣的話，可以直接去問甄珍。
劉家昌和江青結婚後生了一個兒子，後來兩人離婚，這一段婚姻只維持了四年。
劉家昌的第二任妻子是甄珍，但甄珍的第一任丈夫卻不是劉家昌。
甄珍的第一任丈夫是香港的大明星謝賢。謝賢生於民國二十五年，今年八十八歲，年紀有點大，許多年輕人都不認識他，但說起他兒子謝霆鋒，則無人不曉。謝賢和甄珍因拍攝電影「緹縈」結緣，拍「海鷗飛處」時，因戲生情，在未知會家人的情況下，便偷偷跑去香港登記結婚。婚後，甄珍不習慣香港的生活，和謝賢分隔兩地。這時，劉家昌已經離婚，對甄珍始終不能忘情。他不顧甄珍已嫁為人婦，認為甄珍應該屬於他，於是瘋狂的像打籃球緊迫盯人一般，糾纒不已。最終，因為兩人一起從飯店電梯下樓的畫面曝光，謝賢懷疑綠雲罩頂，因為這個心結，導致夫妻二人感情破裂，結束了短暫的兩年婚姻。
有道是「烈女怕纏夫」，離了婚的甄珍後來還是嫁給了劉家昌，婚後生有一子。兒子一歲多時，甄珍因為劉家昌好賭，家庭關係不睦，不久便離了婚，不過這個消息始終沒有對外公布，直到二十幾年後才意外揭露。
謝賢離婚後再娶，對象是小他十三歲擁有港姐后冠的狄波拉，兩人生了一對兒女謝霆鋒和謝婷婷，十幾年後謝賢和狄波拉離婚，現在陪伴他的，是一位小他四十九歲足以當他孫女的年輕女友。
接著談談瓊瑤
瓊瑤的第一段戀情發生在她唸高中時，對象是大她二十五歲的高中國文老師蔣仁。這段師生戀在那個保守的年代，注定無疾而終。蔣仁還因為瓊瑤的媽媽跑到學校投訴他誘拐未成年少女而丟了教職。這段往事，瓊瑤把它寫成小說「窗外」，後來翻拍成電影，女主角是當年才十七歲的林青霞。這部電影因為涉及師生戀的道德禁忌，在國內禁演，所以連我這個看遍所有瓊瑤電影的「鐵粉」，也始終緣慳一面。
瓊瑤的第二個戀人也是她的第一任丈夫姓馬（筆名慶筠），是台大外文系畢業的高材生，兩人因興趣相投，都是「文青」而結合，婚後生有一子。不過當時兩人事業均未成就，因為經濟拮据，家庭失和，最終還是逃不過「貧賤夫妻百事哀」的命運。這段婚姻只維持了四年，據說慶筠目前還健在，已高齡九十幾，當年瓊瑤琵琶別抱，成為平鑫濤的小三，不知道慶筠先生是否也會像古人一樣，萌生「憐卿甘作妾，恨我未成名」的感慨。
瓊瑤因為投稿到皇冠出版社，因而結識了皇冠的負責人平鑫濤。平鑫濤那時已有家室，太太林婉珍是個賢內助，也是他事業的重要支柱，兩人育有三名子女。瓊瑤和平鑫濤日久生情，地下情十六年後，平鑫濤選擇離婚娶了瓊瑤。瓊瑤雖因文名顯赫，對皇冠出版社助益很大，但他介入了人家的家庭是個不爭的事實，因此，終其一生，她始終擺脫不了「小三」的罵名。記得韓國瑜當上高雄市長後還聘請她當「愛情產業鏈」的總顧問，以及愛河最佳代言人，理由是：因為瓊瑤知名的作品「在水一方」正是愛河的寫照，充分傳達了愛河的愛情精神。除此之外，韓市長為了表達對瓊瑤的敬意，還大肆鋪張，幫她作壽。當電視上播出瓊瑤壽宴中冠蓋雲集、觥籌交錯的熱鬧場面時，我才恍然大悟，原來，愛情也和政治一樣「成者為王，敗者為寇」。
不僅劉家昌和瓊瑤的愛情故事豐富精彩，就連主演他們的電影的男女主角也不遑多讓。因為篇幅有限，我只能擇要介紹，不足之處，請多包涵。
瓊瑤電影的玉女明星除了甄珍以外，最負盛名就數林青霞。林青霞和秦漢、秦祥林三角戀愛糾纏多年。她先和秦祥林訂婚，四年後解除婚約，投入秦漢的懷抱，兩人愛到「死來昏去」，結果還是有緣無份。最終，林青霞嫁給香港富商邢李源，並為他生了兩個女兒，坊間一直傳聞她已和邢李源離婚，但真假如何？一直未能證實。秦祥林的第一任太太是港星蕭芳芳，離婚後和林青霞訂婚，解除婚約後，娶了圈外人曹昌莉為妻。秦漢的第一任妻子叫邵喬茵，是某名牌化粧品代理商的千金，秦漢離婚後和林青霞在一起近二十年，分手後現在的身分是「王老五」，今年高壽七十八，已不復當年的丰神俊朗。
本篇的題目出自紅樓夢，是賈寶玉隨警幻仙姑神遊「太虛幻境」時，在一座名為「孽海情天」的宮門裡所看到的一副對聯，原文為：「厚地高天，堪歎古今情不盡；癡男怨女，可憐風月債難酬。」這副對聯短短二十二個字，點出了從古到今、男男女女循環不盡的情愛糾葛，也說明了其中恩怨情仇難以計算的對錯。簡單講，就是男女之間的那些事，不是有緣無份，就是有份無緣；不是我負了你，就是你負了我，哪裡算得清楚？
紅夢裡的男女情愛糾葛，數不勝數，有幾件婚姻和愛情特別讓人唏噓。
第一件，錯配姻緣。賈寶玉活在脂粉堆裡，感情泛濫，跟誰都有情愫，包括黛玉、寶釵、湘雲、襲人、晴雯等等，但當中他最愛的還是林黛玉，可是最終成親的對象卻是薛寶釵。他和寶釵結婚那天，正是黛玉過世之日。這種傷悲在紅樓夢十二曲調的「枉凝眉」裡寫得最透徹，曲云：「一個是閬苑仙葩，一個是美玉無瑕。若說沒奇緣，今生偏又遇著他；若說有奇緣，如何心事終虛話？一個是枉自嗟呀，一個是空勞牽掛。一個是水中月，一個是鏡中花。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？怎經得秋流到冬，春流到夏？」唉！我說寶玉呀，哭吧！誰叫蒼天作弄，林妹妹和你有緣無份呢。
賈寶玉娶了薛寶釵，站在寶釵的立場，可謂如願以償，但兩情不相悅，終究是個遺憾。這種遺憾在十二曲調的「終身誤」裡也表露無遺，曲云：「都道是金玉良緣，俺只念木石前盟。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，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。歎人間，美中不足今方信，縱然是齊眉舉案，到底意難平！」曲中的「金」指的是寶釵，「玉」是寶玉。「木」指林黛玉，「石」也是指寶玉，「雪」諧音「薛」，「林」是黛玉，意思是寶玉娶了寶釵之後，就算夫妻生活美滿，舉案齊眉，但在寶玉的心裡，還是不免遺憾。同樣的，對寶釵而言，嫁了一個不愛我的人，有份無緣，畢竟誤了我的終身，也算不上是個好歸宿。果不其然，最終寶玉看破紅麈，出家當了和尚，讓寶釵守了一輩子的活寡。
第二件，看似榮耀卻是寂寞的婚姻。元春是榮國府賈政的長女，因為才德兼備，被選入宮冊封為鳳藻宮尚書，並加封為賢德妃。元妃省親，賈府為了體面，不惜鉅資，窮奢極侈，特地為她興建了大觀園。元宵節那天，元妃回家省親，接待方面，分公禮與私儀。何謂公禮？按公禮，元妃是君，賈家是臣，鑾輿到達時，賈家上下都要下跪迎接，以彰顯皇家的尊嚴。何謂私儀？私儀指的是家人私下相會。關於這一節，書裡這樣描寫：至賈母正室，欲行家禮，賈母等俱跪止之。賈妃垂淚，彼此上前廝見，一手挽賈母，一手挽王夫人，三人滿心皆有許多話，但說不出，只是嗚咽對泣而已。邢夫人、李紈、王熙鳳、迎春、探春、惜春等，俱在旁垂淚無言。半日，賈妃方忍悲強笑，安慰道：「當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，好容易今日回家，娘兒們不說不笑，反倒哭個不了，一會兒我去了，又不知多早晚才能一見！」說到這句，不禁又哽咽起來。從這一段話裡不難理解，元春入宮雖是榮耀，其實「一入侯門深似海」，她的內心是寂寞的，難怪她壽命不永，不到四十歲就因痰疾而薨。
第三件，遇人不淑的婚姻。榮國府長房賈赦庶出的女兒迎春，長得肌膚豐潤，身材適中，書裡說她「腮凝新荔，鼻膩鵝脂」算起來也是個美人。唯一的缺點就是個性太柔弱，忠厚怕事。她由父親作主嫁給了世交的子侄孫紹祖為妻。
賈母對這門親事有意見，賈政也不同意，偏偏賈赦不聽勸，一意孤行，結果賈迎春一個金枝玉葉的豪門千金，被活活虐待至死。十二曲調描述這一段婚姻說道：「中山狼，無情獸。全不念當日根由。一味的驕奢淫蕩貪歡媾。覷著那侯門艷質同蒲柳；作踐的公府千金似下流。嘆芳魂艷魄，一載蕩悠悠。」
第四件，被心上人誤會的愛情。寧國府賈珍的小姨子尤三姐，生得「柳眉籠翠，檀口含丹」不僅模樣標緻，體態風流，而且偏愛打扮，是賈寶玉口中的古今絕色。她的萬種風情，惹得賈璉賈珍兩兄弟垂涎三尺，常常打她的歪主意。但尤三姐貌似風騷，其實內心堅貞剛烈。她愛上票戲的小生柳湘蓮，柳湘蓮經由薛蟠和賈璉的介紹，拿了祖傳的「鴛鴦劍」作了聘禮，準備迎娶尤三姐。但當他風聞賈府的一些流言蜚語後，起了疑心，認為尤三姐也是個浪蕩無恥的女子，因此決定退婚，書中他對賈寶玉說的那句：「你們東府裡，除了那兩個石獅子乾淨罷了！」就是他一時情急的傷人之語。尤三姐得知柳湘蓮悔婚的消息，心中悲憤不已，淚如雨下，認為柳湘蓮嫌她淫亂不屑娶她為妻，結果心性剛強的她，不堪受辱，拿了那把鴛鴦劍刎頸自殺身亡。
演藝圈潮來潮往，風流人物無數，俊男娶美女，才子配佳人，是件多麼令人羨慕的好事。偏偏他們的婚姻都不像我們表面上所看到的那麼幸福美滿，是他們的條件太好，機會太多，不愁找不到「下家」，所以都不太懂得珍惜？還是，如同某著名的女演員，被質疑為何老搶走別人的丈夫時所辯解的：「萬般皆是命，半點不由人」呢？這句話，紅樓夢裡也有一詞：「分離聚合皆前定」和它異曲同工。我想，我們如果真的找不到答案的話，其實，這個說法有點像「萬金油」，哪裡不舒服都可以擦擦看，也許多多少少會有點療傷止痛的效果也不一定。